小小的一隻，橘色的髮絲，萬年中學生臉，性格衝動，單細胞。

——與我相差11cm。

* * *

左肩胛的傷口偶爾還會隱隱作痛，或許又可能是錯覺。

那種細微，就像被羽毛輕輕拂過一般的痛楚。

“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世界’這種東西也能很輕易地毀掉吧！”

留著妹妹頭的童顏同級生將幾乎要把自己燃燒起來的目光投在了自己這邊，幼稚而可笑的宣言卻被語調中的興奮與熱情沖毀，帶著某種讓人訝異或者說為蠱惑也不為過的熱血——

他在與那樣的目光對視的那一瞬間淪陷，就此萬劫不復。

是什麼開始，像開往反方向的兩輛列車，彼此踏上了相反的軌道？

* * *

“你怎麼在這裡？”因為心虛而提高了音量差點破音的可憐吼聲。

“你在這裡做什麼？”因為某位童貞居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而莫名透露著危險的低聲詢問。

滿臉通紅的八田在這種場景下十分底氣不足，往日即使面對比他更為兇狠高大的男人也絲毫沒有懼意的他，在看見伏見的一瞬間就產生了落荒而逃的念頭。

霓虹燈閃耀著七彩的顏色不停投影在八田臉上變換，店門口巨大的色情又露骨的招牌上的半裸女郎跟眼前一身青服臉上神情十分莫測的伏見都讓他壓力十足——感覺好像都要吐出來了。

“……”八田的臉紅得仿佛可以滴血，他正要退後的時候身後突然一大幫衣著暴露的年輕女郎們魚貫而出，驚得他下意識就躲在了伏見的身後，語調顫抖，“……該、該死的。”

伏見不著痕跡擋住了八田，耳中的無線電裡傳來秋山報告任務完成的消息，他單方面發出收隊的信息就切斷了無線電的聯繫——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的美咲為什麼會來這種地方的疑問佔據了他的腦海。

現在是晚上十點整。

正是這條街開始狂歡的序幕：隨處可見摟成一團的男男女女，燈紅酒綠，嬉笑怒罵都成為這裡獨特的風景。

八田顯然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隨身拎著的滑板在短短三分鐘內就滑落了十幾次。他悶聲不吭跟著伏見走出一丁目，伏見時不時得分神替他擋掉某些女人伸出來的“橄欖枝”，於是原本就十分陰鬱的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

“你來這種地方做什麼？”差不多走出了歌舞伎町的範圍，伏見把八田拉進一個小巷子裡再次發問，惡劣的以質問的口氣問著像隻耷拉著耳朵的吉娃娃的美咲。

“……說要帶我來看看……”

“聲音太小了聽不清！”伏見扯開了領口，不耐煩撩了一下頭髮。

“臭猴子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八田毫不示弱沖伏見吼了回去，只是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單單撇去前面的話來看，都可以說得上是打情罵俏了。

“可不要忘了剛才是誰把你從那裡帶出來的？”伏見勾起一個譏諷的笑，語調中湧動一股好戰的蠢蠢欲動。

八田被他的語氣激怒了，剛要反擊的時候卻又壓低了帽子，彆扭地說：“剛、剛才真是謝謝你了！”說完把滑板放在地上拉了拉帽子，一腳踏上去就要走。

在八田即將踏步的時候伏見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連伏見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嗯？”八田發出疑惑的鼻音。

手底下的肌膚傳來的熱量融化了伏見的理智，他身體裡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渴求著眼前這個紅暈未褪萬年童顏又率直的可怕的少年。

——可是不能。

喉嚨裡仿佛灌滿了沙子，連一個簡單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真是蠢斃了。伏見自嘲地笑了笑，鬆開了手上的力道。

“猿？”美咲遲疑地用這個久違的稱呼呼喚著伏見，他感覺手上的力道逐漸變小，卻沒有馬上掙脫。

真是殘酷的溫柔。

八田手上的終端響了起來，打破了兩個人詭異的沉默。

伏見收回了手沉默地看著八田表情生動的用著他之前送他的那個終端在跟別人說話，八田漲紅了臉眉頭微蹙眼中是鮮明的怒意，只是他的語氣卻是與之相反的開心——他也知道了為什麼八田會來這種地方。

他知道的。

過了零點之後就是美咲的生日。

“好啦我知道啦，明天去HOMRA再說~我可不要再來這種鬼地方慶祝了。”八田呼出一口氣，掛掉了終端。

兩個人的目光在一瞬間對視，是八田率先移開了目光。

伏見的目光讓他過於不知所措，今天的伏見跟以往的他不一樣，即使也有故意挑釁，但是他知道，伏見並不是真的想跟他打起來——可能是剛才在風俗店門口遇見的時候，伏見見到他的時候瞬間亮起來的眼神。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站在他面前的、身穿著青服的伏見，是個徹頭徹尾的背叛者。

即使是這種一抬手就能觸碰到對方的距離，中間也隔著無形的墻壁。

——伏見猿比古背叛了我。

“生日……”猿比古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般開口，他的眼睛印著夜空之中最閃耀的星，“……不是快到了嗎？”

美咲聽到他的話，十分詫異：“你還記得？”

“記得啊。”他輕輕的回答。

如果不是因為記得，他就不必如此煩躁。如果不是因為記得，他也不必像個笨蛋一樣手足無措。如果不記得……那么現在的一切，都能夠重新歸檔為零了吧。

“啊，這樣。”美咲有點扭捏著別開了頭，看著這條幽深的巷子，“……你怎么會來這裡……”

“任務。”

美咲無聲點點頭：“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還要打工。”

這次猿比古沒有伸手去拉住他，只是無言的看著那個瘦小的身影慢慢地從自己的視野中消失直至不見。

他走出這條巷子，歌舞伎町裡隱隱傳出的嬉鬧聲在夜裡是如此的寂寞。

口袋中仍舊在狂震的終端終於被他接起，淡島的訓斥聲讓他刮著穿堂風的內心好受了許多。

他回頭看了一眼剛才與美咲一起站過的地方，然後走開。

——“生日快樂，美咲。”

伏見猿比古輕聲的為這次短暫的相遇做出了總結陳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