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你喜欢我吗？少年的声音是微哑着的，压抑着藏在心底几乎就要奔出来的汹涌。已经开始拔高的身段像一株春意盎然的树，有着抽枝发芽的活力，可却又充满了氤氲的雨意，淡淡的薄荷香气和尼古丁的味道让佐助恍惚间觉得，他的少年似乎开始长大了。

可是他能怎么回答呢？

这个问题，身为漩涡鸣人的养父和监护人的宇智波佐助是没有资格回答的，回答了的话就超过了那条线，会把眼前这个少年拖到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到的深渊之中去——他明白自己对于眼前这个少年的渴望，也明白这个少年对他的渴求，但总归是不对等的。

所以他伸出被雨水打湿、根本没有一点温度的手，轻轻碰了碰鸣人的脸，说：“你是我的孩子。”

眼前的少年嘴唇不停抖动，就连身体都在发抖，就像被他身上的寒气感染了，他的所有防线都被往日无数次的敷衍给击溃。

鸣人呆呆地看着养父被冰冷的雨水打湿的眉眼，有水珠顺着他垂在鬓边的头发逐渐滑落，悄无声息的就再也寻不到踪影。佐助总是郁郁寡欢的，从小的时候跟在他身边开始，鸣人能见到他笑颜的次数就甚少，而他现在口中说着温情的话，神态却是那么冷淡，眉目间依旧是那抹挥之不去的郁郁。

鸣人只觉得心痛，可是除了心痛，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去睡吧，”佐助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明天我让重吾送你去上学。”

可鸣人却在他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看见了佐助眼中，那有什么东西燃起来的火却瞬间被扑灭之后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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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人态度十分严肃地拒绝了重吾一本正经要把他抱去教室的提议，即使他现在是个伤患，那也是个有尊严的伤患。所以他拖着一条腿艰难地在第一节课铃响起的时候，依然奋斗在前往教室的路途中。

连续不断的雨让这个天空都灰蒙蒙的一片，鸣人背着新背包气喘吁吁地站在校舍门口，透过满园载满的茂盛枝叶间错开的片隙，看那片让人心情发闷的天空。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风声中听见了幼鸟的鸣叫。不过他也没什么心情去接着琢磨，现在只想赶紧到教室，然后坐下来。

稍微再歇了一会儿，鸣人就往自己的教室走了过去。

鸣人大汗淋漓地拉开拉门，喊了一声报告，教室内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一时间让关在家里几乎都要养成深闺大小姐的鸣人有点汗毛倒竖的感觉。

正在上的课是国文课，而授课老师就是他们D班的班主任，一向瞧不起成绩在班里属于垫底的鸣人。原本暗叫糟糕的鸣人以为自己很可能会在门口站完一节课，但总是对他不假以辞色的老师像是瞬间转性了一样，对他露出了一个笑脸，然后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殷勤的，就差亲手扶他进去了。

鸣人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连摆手，顾不上腿直接三步做两步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没去理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鸣人早就练就了这本事，自顾自的拿出重吾早上给他备好的新课本。

坐在他身边的奈良鹿丸懒洋洋地把盖住脸的课本拉了下来，狭长的黑眼睛内是挪揄的笑意：“怎么一段时间没见，你腿不行了，上面的那位的态度倒变好了？”

鸣人瞥了讲台上还在对他露出笑意的老师一眼，心下了然，嘴上却说：“毕竟我可是伤患。”

鹿丸见他一副不想说的样子，也没强求：“中午还能去食堂么？”

“啊不用，你今天要是没带便当的话也不用去食堂了，我家里到时候会送过来。”

“那位料理高手做的？”

鸣人神气地嗯了一声。

鹿丸满意点点头，比了个感谢的手势，把课本拉了上去，重新盖着书像是睡了过去。

原本还想拉着朋友说会儿话的鸣人只好打起精神看着手里，也不知道讲到哪里的课程。

本来以为来送便当的人会是重吾，等到鸣人看清了那个人一时间都有些诧异。午休闹哄哄的教室，都因为那个人走进来而微妙的变得安静下来。

佐助早上应该是没有去公司，以往标配的三件套都没穿，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但这么简单的搭配，让他看起来随和点，疏离感却依旧明显。

“重吾有事。”佐助看着他有些傻傻的表情，抿了一下唇，压下了笑意。

“哦哦哦……”鸣人这才如梦初醒般从他手中接过便当盒，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解释，佐助这副打扮实在少见，即使先前闹了不愉快，可还是忍不住拿眼睛不停地去偷看。

鹿丸现在没有在他身边，出去隔壁栋买那里才有卖的饮料。

佐助倒是像察觉不到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拉开鸣人身侧空着的椅子坐下，假装没有看见鸣人绯红的脸色：“今天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他的语气少有的轻曼，打量了一下这间教室，眼里闪过微微不满。

“……我可不喜欢吃蔬菜，”鸣人看着便当第一层装满的绿色蔬菜，脸色铁青，“宇智波佐助你是故意整我吧？”

“要不要换学校？”

鸣人简直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至于他不喜欢吃蔬菜就要换学校吧？他继续查看第二层便当的菜色，问：“为什么换学校啊？”

“之前发生过的事会不会……”

“所以说你真的是来整我的吧？”鸣人瞪着他，“又是蔬菜！”

佐助见他根本没在意的样子，心中的不满稍稍平复了一点，嘴边也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多吃青菜才能长高。”

这一句话算是踩了地雷，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跟窗外的天空一样，手里的便当盒分得是哐当作响。佐助丝毫不以为意，鸣人不管怎么样，在外人面前总是会很默契地给他面子，就好比即使昨天让他那么伤心，可是今天却还是会跟自己说话。

在看见第三层便当的时候，鸣人的脸色才缓和了不少，都是他喜欢吃的肉，他侧过头想要跟佐助说话，就跟佐助没有一点想要避开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佐助总是这样，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又给他一点希望，就好比现在，他丝毫不肯收敛的眼神，就像无言而缱绻的在低诉着他的爱意。

“你，如果是我同学的话，就好了。”鸣人最后低声地说。

“嗯？”

“可能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就像现在一起，但是没关系……”我会一直、一直都追在你的身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了无希望。

佐助看着他微垂着的眉眼，唇边的笑意很快就像一阵被风吹散的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呢？

他们之间是跨不过去的十四年。

假如他能够跟鸣人是同岁的话，或许现在所有的顾虑和已经成为负担的因缘都将迎刃而解——可惜不能。

“喂，鸣人，○○出了新味道，然后我买了好几盒……咦？这是谁？”为了感谢鸣人带了便当而难得跑去隔壁栋买饮料，又跑回来有些气喘的鹿丸看着他的位置上坐着的容貌俊美的男人，这才慢半拍地察觉到教室里违和的气氛，不由地放低了声音问着鸣人。

佐助抢在了有些踟蹰的鸣人前面，从容地说：“我是他的父亲。”说完也不再看鸣人的表情，简单说了几句，就很快地走了。

佐助的离去像是解开了室内冰冻的开关，以往总是对鸣人采取冷嘲热讽的女生们一拥而上，不断打听关于佐助的消息。但鸣人只觉得身体深处又泛起了那股久违的倦怠，不想跟任何人谈话，也不想听见任何人的声音，要是能将一切都轻易隔离掉的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