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这是与佐助孑然相反的气息。
——鸣人以大字型趴在别人的床上时很突然的这样想到。
佐助时常用的是Dior一款经典的男士冷香,他对此道并没有研究,只能闻到几乎跟佐助这个人如出一辙的生冷、丝毫不缠绵的香味。价格昂贵,摆在擦拭得纤尘不染的展示柜上,精致透亮的瓶身装载着那如同不小心倾倒了一滴忧郁之蓝进去的液体,静静地站在聚光灯下吸引着所有人的焦点却又高不可攀。
而这张床上的气息没有任何一丝与佐助相似。
“喂,佐井,你这床……”
“哦呀,鸣人君发现了么?已经一周没洗过了哦~”
听到佐井用清爽到仿佛只是在饿肚子时刚巧吃了一大碗拉面般心满意足的声音,鸣人脸都绿了,简直是连滚带爬离开了那张床,滚到地上的时候不慎压到了伤腿,又发出了一声哀嚎。
坐在画架面前的佐井依旧笑容不变,手中勾勒的动作没有任何凝滞:“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鸣人捂着受伤的地方频频吸气,“你没有我所认为的那么忙吧。”
“虽然是这样的,但是突然到访也是会给人造成困扰的哦~不明事理的鸣人君。”
“这就是突然到访么?佐助可是不管我什么时候去……”话说到一半他惊觉不对,鸣人看着佐井依旧行云流水画画的动作,对方丝毫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反正你今天没事吧。”
佐井嗯了一声,音调不变,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让人愉快的内容:“因为原本预定的见面行程取消了。”
“……”鸣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傻傻地问,“是那个,已经结了婚的小姐么?”
佐井没有开口回应——这种反应就已经告诉了鸣人答案。他看着佐井系在身后的白色绳结,因为怕颜料弄脏了衣服,所以佐井在作画的时最常见的是他身上这件白布围裙,棉麻材质,并不适合经常洗涤,但对于佐井来说,这不仅仅是作画时好用的道具,还是他所喜欢的人送给他的礼物。
即使再珍惜,只要一旦拆封之后就必然会走向磨损、被消耗最后被丢进垃圾桶的道路。
可是佐井显然并不是这样想的。
“你为什么要喜欢那位小姐啊?”纯洁无暇的颜色已经染上了难洗净的黄色痕迹,看起来十分怪异,“明明在学校里喜欢你的女生并不少。”
佐井打好底稿之后,换笔准备勾线:“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你的父亲?”
“要我重复几次,佐助不是我父亲!”
“但在法律上你就是他的儿子,”佐井之前的从容和笑意消失了,就像他身上这条廉价却还在死死挣扎着依附眷恋着不肯消退的感情的围裙,清醒而又冷静,“也是他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况且他也说过了吧,因为家里人早早就死去了,所以你会得到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不会允许第二个人来跟你分享属于他的一切。”
“……这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有第二个人。”
“什么?”
“跟我‘分享’她。”
鸣人只觉得哑口无言。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不满什么,”笔尖细致地顺着之前描绘好的线条游走,手腕不能抖动,到时候就会出现线条不流畅的后果,但佐井依旧在说,“宇智波只有你,也不存在会有第二个人出现夺走你现在所有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他爱你。即使他被理智和身份束缚着,但有一样东西是不会变的。”
“你是他的唯一。”
因为不满足。
笔尖在画布上游走的声音停止了,鸣人看见了佐井那双和佐助有点类似的双眼,但他不会认错,因为佐井的双眼中绝对不会出现佐助看向他时所有的压抑的、疯狂的几乎要将一切所毁灭的风暴却又在下一秒温柔到不可思议的轻绻。那双与佐助相似的双眼微微弯了起来,在那纯黑的色调之后是羡慕和几欲不可察觉的、嫉妒,他保持着拿着画笔的姿势,侧过了身体,居高临下地下了结论。
果然被爱的总是如此肆无忌惮。
鸣人歪着脑袋,十分不解:“佐助是爱我没错,不过他对我仅仅只是止步于父亲对待孩子那种程度。”
原本脸上失去了笑容的年轻画家再次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是无奈,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因为眼前这个热情任性又充满了勇气的少年根本没理解他刚才说过的话,假如他能真正理解那位对他的感情——但佐井无意做引导者,虽然旁观者清,但他这位‘局外人’却也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或许你可以试试色诱。”佐井回过身继续描线,轻描淡写地出着馊主意,“实在不行给他下点药先睡了再说。”
纯情的少年在听见这个回答之后脸立刻就红得跟自家家长十分喜爱吃的食物同种颜色,他湛蓝色的眼睛写满了窘迫和羞赧,甚至连脚伤都顾不上,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行你到底在鬼扯什么啊啊啊啊啊!!!”
“之前他不都吻过你了么?”
“那是因为,”脸颊上还带着绯色的少年褪去了窘迫和羞赧,声音瞬间低了下来,说出始终不肯接受的真相,“只是失误而已。”
—
鸣人刚升上中学一年级的时候,因为身高的问题总是被欺负。紧急联系人那栏填着的是天秤重吾的名字,对于一直就读私立学校的鸣人来说,没有权势在这种自然而然形成等级制度的微型社会圈内很容易就被当做可以欺辱的对象。
他被誉为好学生的同班同学推进了厕所单间并听见了哄笑之中上了锁的声音,而佐助替他购置的书包和制服外套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丢进了垃圾桶内,脚上的室内拖鞋是湿漉漉的,将袜子染成了一块黑一块白的滑稽颜色——仅仅只是一扇薄薄的门,就轻易地将他和原本还坐在一起的同学分隔开来。
就仿佛他和他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如他与佐助的关系。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抗拒佐助以监护人的形象出现。鸣人以为自己表达的不够明显的时候,联络簿上的紧急联系人早就已经换了名字,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原来佐助真的不在意究竟和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比旁人更亲近的关系。
在自己还没来得及为改掉的紧急联系人有更多复杂情绪的时候,抹去“宇智波”这个头衔所带来的后遗症就是被划入允许被欺凌作为在这所私立高中所就读的天之骄子们的出气筒的范围之内。
无论如何都打不开被反锁的门,和外面充满了恶意的哄笑声,第一次踩断了鸣人脑内的理智线。
等看清身下被自己揍到面目全非却充斥着恐惧和眼泪的、属于一直以趾高气昂领头欺负自己的同班同学的脸时,只有一种愈发躁动的冲动沉淀在因暴力而起活跃着的血液之中,随时等待再次被召唤苏醒——但他并不喜欢暴力。
被学校找来的重吾站在他旁边一同沉默着听着班导训斥的话,鸣人的眼神落在了职员室的窗外,那片明媚爽朗到只要展翅就能肆意飞翔的天空。
我想要当一只鸟。鸣人着迷地看着那片天空,喃喃地说。
正等着眼前鼻青脸肿的学生做出诚恳道歉的老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瞪了一眼同样在神游天外的紧急联系人,决心即使家长在也要给学生好看。
嗯。重吾给出了赞同的附和。
完全的多说无益。
最后的结果是赔偿对方医药费并做出了转班和停课两周的处分。
重吾没有任何异议,签出支票的时候还没等对方家长在看见下方签名时所狐疑起来的发问,把始终不在同一个频道伤痕累累的小少爷带走了。
佐助会问你为什么花掉了那么多钱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这些都是属于你的。
重吾替他拉开车门,也不去问鸣人为什么被欺凌了还不肯跟明明能帮他摆平一切的家长说,只是在这位小少爷说出想当一只鸟之后就莫名认同了他的异想天开。
你觉得这样好吗?鸣人身上依旧是脏兮兮的,但身后是柔软的真皮座位,和车内发散出的浅浅香气,流畅的车型外观和标志都与他不相符,就像两个极端。
刚才你说想当一只鸟。
鸣人抬起头看着比他高出很多的重吾,湛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鸟自由在天空翱翔也是一种回报。重吾说,他并不在意你是否能够给他带回什么,或许你可以在真正能够飞翔的时候,做你想做的事。他把鸣人推上了座位,丝毫不在意柔软昂贵的真皮座椅被水渍打湿,比如说带回一朵玫瑰送给他作为最好的报答。
为什么?
这个问题就要你自己去想了。在关上车门的时候,重吾平静的声音毫无阻碍的钻进了鸣人的耳朵里。